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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9章 大結局·歸去來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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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門之後究竟是什麽?

季容初睜開眼睛,發現自己坐在一個石階上。

淅淅瀝瀝的落雨不停從屋檐下滑落,濕潤而綿長的風拂面而來,又將透明的雨珠吹飛向更遠處。無數細絲般的春雨模糊了視線,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了成片的大霧。

當季容初看清周遭的環境後,她猛的站起身,向身後望去。一個簡陋的木屋在身後佇立著,門大開著,屋內空無一人。

這裏是太吾山,孟擎宵曾經的洞府。

季容初在這裏住了太多年,實在熟悉不過。

如果不是此時她左手懷抱著’春心不絕‘,右手還提著一把沈甸甸的’天地無拘‘,估計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回到小時候的夢。

這是什麽?季容初迷茫的想:天門後面是我爹的洞府?

一陣古樸的簫聲在不遠處傳來,曲調勾動了她的記憶。她順著曲聲一路尋覓過去,最終停在一處花圃外。

花圃之中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白袍男人,他恰好吹完了最後一個音節,似乎是聽見了身後腳步聲,將洞簫收了起來。

季容初望著站在不遠處的男人,不確定的叫了一聲,“……爹?”

她剛出聲,突然感到身上一輕,一路被她半拖半抱過來的天地無拘劍從她手中飛出,被那身著簡陋白袍的劍客一把穩穩接住,隨著一聲悠長的劍鳴,這把神器又重新歸入鞘中。

“嗯,初兒。”孟擎宵轉過身望向她,眼中帶著淡淡的暖意,“你長大了不少。”

季容初尚有點反應不過來,孟擎宵卻已經看穿了她的心事。

“以為爹死了?”孟擎宵問道,“你以為現在你看到的是什麽?”

季容初迷茫的說道:“不知道,這裏是我的夢嗎?還是我也死了,我們現在在陰間。”

“都不是,”孟擎宵對她很有耐心,他難得的解釋道,“這就是天門之後的世界,你看見了我,是因為我在這裏等你。”

季容初:“可是十年前,我親眼看見你在天雷中……”

“被天雷劈死了。”

她沒有說完,孟擎宵卻無比自然的接上了,他反問道,“在你眼裏,爹不是無所不能的麽?”

他的語氣是如此平淡又理所當然,一下子給季容初問啞火了。

“不是。”

季容初想了想,鼻子莫名有點發酸,她忍著眼淚說道:“你是人,被雷劈了也會死。”

孟擎宵看她要流淚,又有點手足無措了,他有些後悔自己剛剛說的話,於是老老實實的解釋道:“沒死,那時我過了天門,但是已經力有不逮,只好先將天地無拘留在天門之中,待後人來。”

季容初有些狐疑的看著他,仍不敢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。她又問道:“那……這就是飛升後的世界麽?”

“還不算是,需得繼續向前走,方能到達。”孟擎宵認真道,“這裏只是我幻化出來的一方天地,還記得麽,這是你在洞府外開辟的一片花圃,你以前在這裏松土,一邊教我這些花的名字,一邊悄悄往上身上蹭泥。”

水燈寶蓮,金絲花盞,幽月香蘭……各類名貴或不知名的花簇擁在各處,舒卷著花葉,有風來時,一園馨香。

說起往事,季容初有些不好意思:“你站在這裏幹什麽呢?”

孟擎宵淡淡的道:“我在想我的孩子,有沒有人敢在我不在的時候欺負了去。”

他打了個響指,花圃中所有的花朵在此刻一齊綻放,又很快的被風吹散,花瓣在脫離枝葉的剎那變為無數光點,化作金光消弭。

不僅是花,孟擎宵衣袍的一角也化作金光漸漸消失。

季容初有些慌亂的問:“這是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,”孟擎宵說道,“等到了你,爹也該繼續向前走了。”

季容初低頭打量自己,卻發現沒有出現相同的金光,她問道:“你不帶著我嗎?”

孟擎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,他問道:“你是怎麽來到這兒的?”

季容初:“……很多人送我上來的。”

孟擎宵沒再說話,他可能是怕季容初生氣,所以保持了沈默,但是季容初還是從他的面無表情的臉上讀出了‘這你都敢想飛升的事兒’的意思。

季容初焦急道:“先別走,我們才剛剛見面啊!而且你走了,我又該去哪裏呢?”

“聚散有常,你可還記得。”

孟擎宵沒再回頭,他的身影漸漸被光芒吞噬,在最後一刻,他伸出二指,輕輕在季容初眉心一抵,“回你該去的地方,再修個百年吧。”

季容初一怔,又聽男人最後說道:“還有,初兒,做得不錯,你是我的驕傲。”

他的聲音中似乎有淡淡的笑意。

季容初還沒來得及反應,只覺得眉心一熱,隨即意識昏沈,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
她最後的記憶是孟擎宵沒入金光的背影。

雖說是分離,但是這一次那根插在她心口的刺終於被徹底拔出,心頭的最後一絲陰雲散去,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廣闊心境。

......就是不知道她爹將她送到了哪裏,怎麽這麽冷。

咕嚕咕嚕咕嚕——

季容初又一次聽見了,人在入水時耳邊響起的氣泡聲。

她感到寒冷刺骨的水從四面八方包裹著她的身體,張了張嘴,只吐出一串氣泡,隨著無色的水波送去湖面之上。

咕嚕咕嚕咕嚕——

她再次睜開眼睛,入目的是一片黑藍色的水,四肢都被凍的麻木而僵硬,好在靈海內源源不斷運轉的靈力護住她的心肺,讓她有力氣從這片水域游出去。

這一次沒再有突然結冰的湖面和想要拉她入水的鮫人,季容初沒怎麽吃力就從湖面游上了岸。

她環顧四周,基本可以確定這片湖就是當年她和玄劫掉進去的那片湖水,但是周邊的樹木和山體好像又有些不一樣了。

她摸了摸心口,春心不絕暫時被她寄放入了靈脈之中,而天地無拘劍已經不見,提醒著她剛剛不是一場幻覺。

心中的重石落下,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試煉,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充斥著她的身體。

季容初咧了咧嘴,有點想笑。

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玄劫,告訴他自己還沒死。

季容初晃了晃手腕,那串白玉珠子在陽光下熠熠發光。

雖說約好了一百年,但是這時間實在是太長了,好在她回來的很快,沒讓玄劫等太久。

季容初遵循著記憶中的路線,往之前那個他們曾經落腳的村莊走去。她一邊走,一邊思索著:玄劫現在會在哪兒呢,他是魔修,可能回到魔域了,也可能在北境,先一路打聽著看看吧……

季容初走了半天路,沒有找到之前的村莊。

記錯路了麽?

上次來的時候她中了鮫人毒,迷迷糊糊間被玄劫背過來的。季容初也有點說不準,只好漫無目的的繼續向前走。她又走了許久,方才到達一個城鎮之中。

這座城鎮遠比之前的小山村富庶很多,且氣候特殊。即使在北境這樣的苦寒之地,也盛開著許多奇花異草,珍奇靈植,空氣中都飄蕩著淡淡的木靈力。

走在路上,如同季容初一般的外鄉人也不少,大多是來通商的商人和游客。

季容初蹲在一處土地邊,觀察著路邊隨處可見的靈植,不知為什麽,一種淡淡的熟悉之感浮上心頭。

旁邊有幾個小孩子圍在一起,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,好奇的打量著她。

她走過去,那些小孩又尖叫著跑散了。

季容初納悶的想:……我有這麽嚇人麽。

那群小孩子在不遠處神色嚴肅的在議論著什麽,好像遇見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,最後他們派了一個梳著羊角辮子的小姑娘走過來。

小姑娘過來拉住她的手,她奶聲奶氣的問道:“仙女姐姐,你是下凡了嗎?”

季容初覺得有點好笑,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頭,說道:“我不是什麽仙女……罷了,你們剛才看著我在說什麽呢。”

“你就是呀,”小女孩認真的說道,“我們鎮子裏還立著你的像呢。”

季容初一楞,“什麽像?”

小姑娘跑回那群孩子中央,匯報了幾句什麽,那幾個孩子突然一齊跑向她,簇擁著她去了一個地方。

城鎮中心,一座神女雕像靜靜佇立。

神女面色悲憫,垂睫而笑,她一手結印,另一手揮灑種子,纏繞的藤蔓在她手下萌發,盛放的花朵擁簇著她的裙,整座雕像栩栩如生。

而那神女的面貌,與季容初足足有□□成相似!

季容初站在那座神女像之下,真如神女覆生一般。

這時也有路人註意到了兩人的相似,圍在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多,季容初有些不自在,想要離開,卻被一人攔住。

攔住她的是一位中年男人,那男人十分和氣,說道:“姑娘,留步,我是這裏的鎮長,姓陳,您應當是城外來游玩的吧。”

季容初點了點頭。

“是這樣的,我們這邊在準備一部戲,名叫‘神女救世’,只是神女一角至今還空著,您有興趣試試嗎?”

季容初:“……”

她開天門這事兒才過了多久,怎麽不僅傳到了北境,雕像和戲劇都出來了?

“抱歉,不感興趣。”季容初心裏掛念著找玄劫的事情,於是出言拒絕。她剛要走,那中年男人卻不折不撓的跟了上來。

“考慮一下吧,姑娘。”中年男人苦口婆心的勸道,“您既然來我們鎮上游玩,想必就是對神女的故事感興趣,這麽大好的機會……”

季容初腳步一頓,問道:“等一下,你說的那個神女,是叫季容初吧?”

鎮長一楞,沒想到她就這麽不客氣的叫出了神女的全名,說道:“正是,正是,天底下哪還有第二個人敢擔這個名頭。”

季容初簡直摸不著頭腦,“她和你們這個鎮子有什麽關系?”

“您不知道?”那鎮長比她還要納悶,“百年之前雪山巨人蘇醒,我們這個鎮子差點毀於一旦,幸得季仙子出手相護,我們祖輩才活了下來。後來雪山巨人離開了,鎮上人去外面不再需要翻山越嶺,也是為了方便行商方便,便將村落遷出了一段距離,鎮中人為了感謝她,特地在村子中立了像,後來她開天門飛升,不少人特意來鎮中瞻仰這座雕像。”

他剛說了開頭,卻發現面前的女子臉色變得蒼白。

她難以置信道:“什麽叫百年之前?”

鎮長道:“您不信?我姥姥便是那次劫數的親歷者,算起來,今年正好是第一百年了……姑娘,姑娘,你沒事吧?”

鎮長連叫了兩聲季容初都沒什麽反應,他有些不解,這姑娘怎麽聽個傳說還能聽的失魂落魄的。

季容初搖了搖頭,她努力想保持鎮定,身體卻像是被人從上往下澆了一桶冰水,指尖都在微微發顫。

她明明只是在天門中待了一小會兒,怎麽一百年就過去了?

季容初只覺得匪夷所思,對她來說只在眨眼間,就與這個世界憑空隔了一百年的光陰,一切都變得說不出的陌生。

……那人心呢?

按理來說人心易變,別說一百年,就算是一瞬間都能變上好幾變的,但是偏偏她在意的那顆心在玄劫身上……不知怎麽,季容初想到這兒反而平靜了少許。

她老感覺玄劫的心像塊又冷又硬的石頭,但只要他在意了什麽,便是恨不得將自己剖開將那物裝進去,然後千年萬年沒有轉移。

“鎮長,我想向你打聽個人。”

鎮長點點頭:“你說。”

季容初問道:“你聽說過一個叫做‘玄劫’的人嗎?”

“……”

鎮長在聽到那個名字時明顯楞了一下,隨即雙眉緊促,他左右看了看,見沒有人在附近才嚴肅的說道,“姑娘,你在跟我說笑呢吧。”

季容初本來也是隨口打聽,見鎮長如臨大敵的樣子卻像是知道什麽,她問道:“您知道他?”

“在北境,誰不知道這位?”鎮長壓低聲音,道,“前任境主啊。”

“本來這個月就是他上任的第一百周年,不少人都以為皇城那邊會大辦一場慶典的,結果他不知為什麽不僅不讓慶祝,還禁了全境的喜事,說來也怪,他這麽厲害個人,好端端的前些日子突然消失了,生死不知。如今新境主剛剛上任,現在全境之中,誰還敢提他的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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